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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的恩师李德生院士



     李伯华

    2005年,我有幸考入李德生先生门下,成为先生指导的最后一名博士研究生。2008年,博士毕业后,我留在勘探院工作,担任先生的助手。不知不觉中,我在先生身边度过了17个春秋,陪先生去过油田现场,参加过考察野外露头、观察岩心、调研等科研活动。与先生相处时间长了,他的人格魅力深深地影响了我。

    先生的谦逊

    尽管先生在石油地质方面的造诣已享誉国内外,但在与人交流专业方面学术问题时,先生总是听得多,说得少。2009~2011年,我陪先生先后去过大庆油田、吉林油田、四川油田、青海油田、延长油田、胜利油田、辽河油田、大港油田、冀东油田、新疆油田和塔里木油田。按照他的设想,90岁之前,趁着身体还好,把祖国的油气田重新走一遍。

    每到一个油田,先生最高兴的就是听油田领导或专家汇报勘探开发进展。每次听汇报,先生就像小学生一样,全神贯注,认真记笔记。先生对油气相关数据非常敏感,诸如地层深度、储层厚度、孔隙度与渗透率、储量、产量、含水率等,这些数据不但记在笔记本上,还在会后通过回忆把当时来不及写全的内容补充完整。

    2009年10月在吉林油田调研时,油田领导给先生汇报了注二氧化碳驱进展情况。第二天在回京的火车上,我们在谈到注二氧化碳驱这项新技术时,先生把吉林油田实验区块的名字和井号,以及注气前后产量变化数据如数家珍地又给我讲了一遍。先生从不对油田汇报人的新认识给予过多评价,他会讲他们曾在这个盆地、区带、领域或方向上做出了什么样的探索,供科研人员对比参考。用先生的话来说,油田的工作人员长期扎根生产一线,对现场资料掌握更多,认识更深刻,在没有充分研究之前,对地下的了解一直是个不断探索、认识的过程。

    先生的谦和

    先生对初次见面的人都很认真,每次有人来访,他都会在本子上记下包括随行摄影师和工作人员在内的姓名,工作完成后,老人家还不忘对他们表示感谢。每次陪先生到油田现场,都会有工作人员主动帮他拿手提包,先生每次都礼拒。用他的话解释,年龄大了,脚下不稳,手里拎个包更能保持身体平衡。很惭愧,给先生当了这么多年助手,拎包的机会都不多。倒是体验了几年先生给我当司机……

    2012年之前,先生都是开车上班,因为国内交规要求超龄老人不能上路,他还特意去考了国际驾照。那时我还没有驾照,所以每天我先到先生家,然后坐在副驾驶,陪他一同驱车去上班;下班时,我继续在副驾驶,护送先生回家。好多次被同事们遇到,有位师兄取笑:“你这小子和老师到底是谁给谁当秘书?”那时候,先生紧握方向盘的身影,是勘探院独特的一道风景。

    先生总担心给别人添麻烦。我们一起出差时,出发时间都会选择饭后。有时因航班晚点,他还会提前准备钱给接站的司机师傅,觉得因为自己的行程耽误了人家吃饭,以表歉意。2009~2011年,我陪先生密集到访过很多油田;2011年后,老人家觉得年龄大了,哪怕身体再好,去哪都会给接待的同志带来压力,所以90岁之后他基本没有出过北京。

    先生的节俭

    有一次,我去接先生上班,进家门就听朱老师(先生的夫人)在吵吵先生。事情是他们逛超市时,朱老师给他买了一双120块钱的皮鞋,买的时候先生就嫌贵,朱老师执意要买。回来的路上,先生一直抱怨不该买那么贵的鞋,快到大院南门时,朱老师拗不过他,只得陪他回去退了。见着我,朱老师继续念叨着先生“抠门”,先生也不反驳,反正买鞋的钱是省下了,他心满意足地去了办公室。

    那时候,先生经常偷偷去邮局给资助的学生们寄钱。这些事他从未告诉我,也不让我去办理,我也是一次无意中看到他的笔记本中的一沓收据才得知的。2008年汶川地震,他捐了1万元;2020年新冠肺炎疫情,他捐献了2万元特殊党费。2013年,先生的母校(南京大学)想以先生的名义成立一个奖学(助学)基金,被先生婉拒,随后他又为母校捐款10万元。

    从认识先生的那天起,他一年四季都是那件灰色夹克衫,袖口磨坏了,衣服上还有些星星点点洗不掉的墨迹。先生也有穿着高调的时候,在一些重要的节日或出席隆重的活动时,他也是西装革履。不仔细观察,看不清他衬衣那已磨坏了的衣领。

    先生与师母

    2020年,我因新冠肺炎疫情被困在老家,4月初才返京,随后又被要求隔离,再见老人家已经是5月了。5月3日惊闻噩耗,师母仙逝。5月4日,我见到先生时,他已不复往日的风采,面容憔悴,神情悲戚,不怎么说话,多数时盯着钢琴上的全家福照片沉默不语,时不时地用毛巾擦拭眼角。5月6日,送朱老师的棺木去昌平殡仪馆,行程中先生一直看着窗外,一句话也没有说。直到殡仪馆,我搀扶先生下车时他才有些反应。在向朱老师遗体告别时,老先生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。在等待遗体火化时,先生一直在控制自己的情绪,但还是情不自禁地抽泣,最终又忍不住放声痛哭。跟随先生这么多年,从未见他失态过,我手足无措地搂住他,看到他悲痛欲绝的神情,我知道任何言语都无法抚慰先生内心深处无尽的悲伤。

    师母朱琪昌老师出身于杭州大户人家,按现今的说法,是名副其实的“白富美”。先生出生于上海弄堂的一个普通工人之家,家境贫寒,多次经历辍学危机,是穷小子典范。朱老师1941与先生相识于重庆中央大学,大学毕业后,她放弃大城市的优越生活,选择陪先生奔赴大西北,开启了神仙伴侣的一生。

    我认识朱老师时,老人家已是83岁高龄,但她还坚持自己做饭,收拾家务,安排好先生的衣食住行。尽管老两口已相伴过了40多年,朱老师仍不吝对先生的赞赏。用朱老师的话说:“李德生是个干大事的人,我努力把家里的事打理好,让他没有后顾之忧,可以潜心做他的科研。”先生在参加历次石油会战,动辄几个月都不能回家,家里老人、孩子的事都是朱老师一手操持。从延长到玉门、四川,从大港、五七干校到北京,那个年代打包搬家成为家常便饭,练就了朱老师收拾行装、重装出行的绝活,她曾经一个人扛着4件大行李箱赴美国探亲。有朱老师这样的贤内助,先生的事业才能基业长青。

    其实早在2013年,朱老师已经行动不便,出行基本靠轮椅,身体每况愈下。2017年,每次我去家里接先生到办公室,朱老师只是坐在轮椅上,下意识地看看我,到后来基本已经不说话了。每次我和先生离开家时,先生都要告诉她:“伯华来接我去办公室了,中午我回来吃午饭哈”,也就是先生的话能让她抬起头,目送先生走出家门。先生是个唯物主义者,虽然知道终有一天会分别,但朱老师真正离去时,他还是难掩内心的伤痛。

    还记得10年前,两位老人共同切蛋糕过90大寿的情景,两位老师是同年生,先生的生日是10月,朱老师是11月。一般过生日时会选择10月底或11月初,一起给两位老人家祝寿。今年的秋末少了一位切蛋糕的老人,深切缅怀敬爱的朱老师。

    今年是先生的100岁寿辰,谨以此文祝先生健康长寿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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